源众杂谈|看不见的女性生理需求：关于卫生巾进高铁的迷思
9月15日，小红书上的一则文章登上微博热搜并引发大面积讨论，这位小红书的发布者在乘坐高铁时提前来了月经，想要购买卫生巾却被告知高铁上并不售卖卫生巾，还是一名热心的乘务员想办法找来一片卫生巾，缓解了她的尴尬。
事后，这位女生联想到既然高铁运行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售卖卫生巾，肯定有很多女生像她一样遭遇不便，于是拨打12306并发布相关笔记到社交平台，呼吁高铁上能售卖卫生巾。之后，铁路12306回应，卫生巾这类是不正常售卖的，属于私人物品。该回应一出现，便引发了大范围的讨论。
根据女性经期记录软件美柚与mob研究院联合发布的2020年中国女性健康白皮书，五分之一女生出现经期周期严重不正常的情况。而超过60%的女性用户经期周期在26——33天，这意味着大多数女性都很难预测自己的月经日期，此外，即便准确预测来月经的日期，女性也很难预测出来月经的具体时间。
月经的无常使得女性很难准确预测自己的生理期并准备好卫生巾出行，睡醒发现经血浸透了床单几乎是家常便饭，笔者甚至经历过核酸排队时来月经的尴尬。而2021年高铁行业发展研究报告显示，截止至2020年12月31日，我国高速铁路客运量235833万人，占铁路客运量的64.4%。尽管并没有全国范围的高铁性别比的统计数据，但根据第六次人口普查公布的数据，我国男女比例是116.9:100，在男女乘坐高铁机会相同的情况下，乘坐高铁的女性占高铁总客运量的比例也清晰可见了。在庞大的女性群体需求下，“高铁上售卖卫生巾，那下一步是不是安装祷告室和跨性别者厕所”的典型滑坡论证言论便不攻自破。此外，卫生巾仅是一种售卖的商品种类，同零食、扑克、纸巾等商品可以一起审批购买，并不需要高铁方花费更多心力。事实上，有些铁路局早已在高铁上售卖过卫生巾，截止至2022年9月17日，从昆明南到曲靖北的G402列车小程序显示，七度空间卫生巾累计销量12041包，销量排在盒饭、饮料后，仅次于售卖更早的纸巾和扑克牌，而该班列车也并没出现如部分微博博主所说的“成本极高”现象。那么在有这么大的需求情况下，为什么铁路12306部门仍认为卫生巾属于私人物品，不予售卖呢？本文认为，这是“月经羞耻”在作祟，本质仍是男权社会下女性的失语。从古至今，从中到外，月经一直以“不洁”的面目示人。《圣经》中提到“女人行经，必污秽七天；凡摸她的，必不洁净到晚上。”加利福尼亚印第安人认为女孩子第一次来月经时具有特大超自然力量。虽然并不都是玷污和有害的，但不过他们还是更多地以为它带有邪恶的力量。日本流行着这样的一则传说：“在高野山上，八十多岁的老太婆，月经来潮，滴在僧人的袈裟上，忽然成了火焰燃着了，烧毁了袈裟，碎了袈裟树之石。”澳大利亚南部恩康特贝部落的男孩子们从小就受到非常严重的警告，切不能见到妇人的这种血渍，“否则就会头发早白，终生体质虚弱”。
在我国，《说文解字》中提到“姅，妇人污也”，其中姅在古汉语中指的就是女性的经血。同时提到，“见姅变不得侍祠”，也就是说，来了经期的女子是不得进行祭祀活动的，因为此时的女子身带不净之物。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说道：“女子入月，恶液腥秽，故君子远之，为其不洁，能损阳生病也。”因为视经血为不祥与不洁，民间流传有“骑马拜堂，家破人亡”的俗语，最忌讳新婚日新娘来月经，认为会给婆家带来霉运。解放以前，河南西部偏僻山区有抢寡妇的习俗，中年鳏夫可以纠集男人去抢，如果寡妇不愿意，她就可以拿出月经带做武器来抵抗，男人们一见往往作鸟兽散，因为“抢者认为此等亵物沾身就会终年倒霉，避之唯恐不及”。直到现在，仍存有经期女性不得上香祭祀等习俗，在认为“经血即污秽”的文化语境下，公众对经期的态度也多为避讳，转而采用“大姨妈”“来事”“来例假”等隐晦说法。在互联网急速发展、女性意识逐渐觉醒的今天，越来越多女性有了对月经的正确初步认知。根据全国妇联妇女研究所基于甘肃某两县的调查，有89%的女性认为月经是正常生理现象，其中，青春期少女认为月经是正常生理现象的占92.8%。在2020年初驰援武汉的医护人员中，女性占比60%。2020年2月17日，在武汉金银潭医院抗疫一线奋战的女性医护工作者刘宏娟接受采访时提到了有部分女性医护人员在生理期到来时，存在生理健康必备物品不足的情况。然而，这则报道在播出时，后期人员剪辑掉了刘宏娟所提的“生理”问题。事实上，卫生巾作为女性的必需品，在社会一直是不可见的。2020年8月底，一则淘宝产品提问页面的截图在微博上“炸了锅”，那是100片29.9元的“三无”卫生巾商品页面。提问者劝大家不要买“三无”卫生巾，已买的人回复她说“生活难”、“我有难处”。2020年11月全国妇联妇女研究所在调研时发现，尽管大部分受访女性认为购买卫生巾的消费支出在家庭经济水平可承受范围之内（仅有11.6% 的受访女性认为每月购买卫生用品的花费给家庭造成了压力），但据村小卖部老板反映，小卖部卖得最好的卫生巾仍是每包20片、售价8——10元的假冒伪劣产品。除卫生巾之外，女性的其他需求仍是不可见的：女性如厕时间平均时间要长于男性，但女厕所往往与男厕所数量相当；办公桌的高度按男性的身高设计，绝大多数女性用着都会增加肩颈疲劳……甚至小到游戏机，仍是按照男性的手掌大小考虑设计的。这些不可见的需求背后伴随着的都是女性的失语，而要重获话语权，我们女性应积极利用社交媒体与公众平台发声，帮助更多女性网民意识到女性力量的失衡，觉醒自己的女性意识。而说回到卫生巾贫困，国家与社会也要加大对女性生理健康及相关需求的关注，宣传生理健康知识，将女性生理期用品进行一定补贴或纳入精准扶贫内容，改善女性卫生设施，有关部门也要以学校、高铁等公众场所为单位提供备用卫生巾服务。女性话语权的提升离不开女性自身与国家社会的共同努力，相信在不久的将来，高铁上来月经却无卫生巾的尴尬、卫生巾贫困等现象会越来越少。
